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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微山湖:微山湖上好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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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16 21:23: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前些天去了趟微山湖,因为湖水太大,没看到多少荷花。让我无法忘怀的却是一对老夫少妻、一户好人家。

  当我刚走下中巴,一个头扎马尾辫的女人靠近我就开始低声说话了。我走到哪里,她就慢悠悠地跟我到哪里,我有些狐疑地说:“你怎么老粘着我啊,我来这里随便看看的。”她笑嘻嘻地说:“我也没什么事,咱俩都不孤单多好啊”。我感觉很好笑。

  她在渡船上不住地向我介绍微山湖的风土人情和自然风光。当看到远处深水区浩浩荡荡的运煤船慢慢地驶向远方时,她满怀激情地述说着微山湖的煤炭资源;当飞驰而过的豪华快艇把湖水荡成水帘时;她小心地拍拍我的胳膊说:“快看呢,多像水帘洞!”;当我把目光投向湖边,她娓娓地絮叨着微山岛人的勤劳和聪明,她伸出细长的手指比画着自家的养鱼塘里新放的鱼苗有多长。我不由地问:“你的微山话怎么不标准呢?你是哪里人呀?”她依旧笑嘻嘻地说:“你的耳朵还挺尖呢!俺老家四川的。”我紧跟着问:“你怎么从四川来这里呢?”她嘻嘻哈哈说:“好多年前,俺和孩他爸一起做服装生意谈上了,就嫁到微山湖了”。
     她站在渡船下,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扶着我跳上了岸。我俩边聊边走,越聊话越多,离机动三轮车大约还有二十米远,她指着说:你愿意坐我的车吗?我把你带到铁道游击队纪念馆和其他几个景点。我呵呵起来,你啊你,够狡猾啊你,我这条鱼喜欢上你的钩了!
     游完所有景点,我俩找了个树荫坐下,我顺手从包里掏出最喜欢吃的微山湖特产:脆瓜。她实在不给我面子,让恼了也不吃一口。她说:“俺家菜园里种着脆瓜呢,一吃瓜就想俺妈,俺老家根本就见不到这种水嫩的皮、橘红瓤的瓜。”我说:“你走趟娘家不易啊。多长时间能回一次老家呢?”她美滋滋地说:“俺妈刚走呢,俺妈喜欢上这里了。”我说:“给你妈带点啥走的?”她说:“菱米、莲子、咸鸭蛋、五香鱼,全是她爱吃的。”她抬手拢了拢头发说:“我建议你再去水上一条街看看,只有那样才不枉此行呢!”我高兴地说:“好的!”
     只见她朝泊在湖边的快艇一招手,一个老汉快速开着游艇停在了我的腿边。她忙去帮我买票。她举着票走近时,我有些担心地问:“那个老人能行吗?”她哈哈笑着说:“那个老人是俺对象,你别怕,他能行!他开游艇好几年了呢”。我不由倒抽了口凉气。那个老人长的又瘦又黑,干干巴巴,蹲在快艇上简直像个久经风霜的老猴子,谁能想到他居然是这个年纪轻轻、朴素干净娇小女人的丈夫呢!!

她贴近我的耳朵说:“刚见你时,我说做服装生意认识了俺对象,其实是骗你的。看你这么面善,我想跟你说实话。俺对象60岁了,俺是他用3000元钱从沛县买来的。他人好,心善,对俺没说的,俺跟他生了个儿子。孩子今年17岁了,很可爱呢。让俺家老殷带你去湖心岛玩玩吧,回来后请你去俺家玩。“

老殷驾着快艇乘风破浪,我伸手抚弄着飞速掠过的水花,神清气爽。可是看着眼前不多言语的老殷,心里仍想着3000元买媳妇的事,心像打翻的五味瓶。我试探着与老殷攀谈起来。
    老殷放慢游艇速度,伸手舀起一把水用力吸进去咕咚咕咚漱了几口,“噗”一声吐出浑浊的水,再用布满老茧的手抹着嘴角的少许白沫。他点着头说:“其实,我这些年一直就把游玉清当闺女拉巴,人啊,活着都不容易……”

  老殷说:"微山岛有殷微子墓,我们那个村全是殷家后代,殷纣王是殷微子的三弟弟。殷微子是个正派人,殷纣王不行,他执政后荒.淫无度、不干正事。殷微子多次进谏不成,一气之下隐居到这里。”老殷扭身指了指微子墓说:“那个小山是岛的最高点,因微子埋在山上,后人为纪念他,就把这个山叫微山,这个岛呢就叫微山岛,湖呢就叫微山湖,呵呵,县呢当然就叫微山县喽。”老殷凝视着微子墓自言自语道:“从古自今,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老殷见我听得津津有味,得意地说:“以后你再来,多带人,看看俺的家谱。俺乖乖儿子也上家谱了!”我笑着说:“一定来,一定来”。老殷又伸手兜水,再漱口,又吐出一大口浑水,接着用母食指抹去两嘴角白沫沫。

  老殷接着说:“八零年初,俺村光棍汉几乎家家有。俺家弟兄仨,大哥给人家使船运货时遇大风殇在了微山湖上,当时才二十七岁,正是干活的好年景。"老殷说起哥哥时,眨巴眨巴眼睛,唉了一声。忙伸出黑硬的手去兜水,咕嘟咕嘟漱漱口“噗”一声又吐出一口浑水。

  老殷说:“大哥走了,俺嫂想改嫁,俺爹娘别看不识字,倒也都开明。可是,俺嫂偏偏想改嫁给俺!”

  我笑着说:“那敢情好,省事了。”

  老殷说:“那不行。俺哥还撇下俩男娃娃呢,将来侄儿大了没法交代啊。”

  我说:“孩子们大了会理解你当年的做法啊。”

  老殷说:“俺嫂想那样,俺可委屈很呢。”

  我问老殷:“后来怎样呢?”

  老殷歪了歪脖子说:“俺骗俺嫂了。俺答应娶她。可是,当夜俺就坐船跑远了。”

我看着老实的老殷,连忙说:“老殷,您怎么能这样做事呢?您不娶嫂子就拉倒呗,糊弄她干嘛?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啊。”

  老殷说:“俺年轻时垒一手好墙。附近建筑队都想要俺,你不信,一会俺领您到俺家看看去,砖瓦到顶的房子就是俺一人盖起来的。俺不走不行,俺不能骗自己,俺嫂把想嫁俺的心事挑明了,哎!当时,可把俺愁死了。”

  老殷聊到这里又伸手兜水,再漱口,又“濮”下吐出一大口浑水,接着用母食指抹去两嘴角白沫沫。

老殷接着说:“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还真没跟别人啦过呢,我这是怎么了,今天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上了,呵呵。”

  我坐在摇摆不定的游艇上,笑嘻嘻地说:“湖水大,湖里没啥看头了。今天没白来,您啦的故事比看荷花还有意思呢,呵呵”。

  老殷说:“您看,家家都忙着拉游客,做生意,平时真没时间啦这些陈谷子烂芝麻,今天水大,不能开快,您就坐着看看吧。”

  身后是个小岛,岛上芦苇茂密,鸟声阵阵。远处,水上一条街热闹非凡。所谓水上一条街,就是当地的渔民自发地把船只集合起来,连成一条可互相往来的船上街道。游客络绎不绝,远道来的游客们成群结队地品尝着湖上人家的拿手好菜。老殷顺口说:“解谗还是微山菜,鱼丝鱼丸溜鱼片。”

  老殷指着一条渔船说:“看,主人向咱招手呢,大姐,您去尝尝湖鲜呗?”

  我笑笑说:“不饿。”

  老殷说:“我不喜在外吃饭,大人孩子热热乎乎吃饭香啊!”

  老殷说:“你坐稳哈,我再给你啦点,嘿嘿。”

  我说:“好嘞。”

  “俺跑出去好几年,在外边挣了不少钱呢,那时的钱可比现在值钱。俺是个过日子的人,实在不舍得乱花钱。可巧,俺弟弟有一年出事了,是婚姻问题。俺三弟长的一表人才,当然,俺年轻时也不差,呵呵。俺三弟跟俺父亲在临沂也干建筑,起先借人家姑娘家的房子住了好几年呢,他这个婚姻纯是好情作亲,俺爹跟姑娘的爹时间久了处成好朋友了。可是结婚三年后,俺兄弟媳妇就是没添娃娃,最后是俺兄弟媳妇主动向俺三弟提出离婚的。俺三弟当时赔对方五百块了事了。三弟觉得很窝囊,到医院一查,他根本没生育能力。最后俺娘想起这事来了,原来啊,俺三弟一岁多的时候,家里人都下湖打鱼去了,哪有人看他,俺娘回家后吓瘫了,三弟哭得没有人腔,两个小蛋蛋被猪咬掉了。”

  我屏住气听着老殷讲的故事。

  老殷说:“八零年左右,人贩子从外地往俺村贩来七八十妇女呢,七成妇女过不住就偷跑了。那时逃跑可不容易,俺村四面环水,好些妇女偷跑淹死在湖里。这些逃跑的妇女喜人的是,在外边过上仨俩月就又回来了。”

  我忙问:“冒死走了,怎么又回来呢?”

  老殷说:“俺岛上生活好,家家户户靠打渔为生,只要一网撒下去,钱不就上来了吗?苦是苦点,干什么能省劲?”

  老殷接着说:“事就凑巧!俺有天看见路沟里有张烂报纸,俺就拾起来看,边看边往家跑。见到俺娘俺就喊叫着:俺三弟有救了!

  按现在的说法,徐州某医院就不应该收俺两千元钱,因为那时的报纸上写着:外地专家到徐州某医院免费为生殖系统病人手术。俺三弟成了徐州某医院的实验品,俺主动把一侧睾丸给了俺三弟。”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对老殷肃然起敬。

  老殷说:“俺当时一心只想给俺三弟再说个媳妇,俺娶不娶无所谓了。俺爹娘都上年纪了,俺哥不在了,俺就要为这个家负责,让俺弟弟感觉自己是个男人,好在人前抬起头来。”

  “给俺弟弟看好病后,俺就打发三弟去了广西打工,好多老乡从那里领回媳妇。俺三弟还真不赖,在广西真就找到一个大姑娘结了婚,还给俺生了个小侄呢。”

  我笑着说:“您小侄跟您儿子是更近更近的血缘关系了。”

  老殷呵呵着说:“一点不假,要比一般的叔伯兄弟近多了。呵呵”

  老殷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颤巍巍地举着手机说“行,听你的。”老殷微笑着说:“玉清想请您认认俺的家门去。”我赶忙说:“好啊,俺正想再看看您媳妇呢!”

  他抬起黑黑的手指拢着稀疏的头发自言自语着:“人不能跟命挣,什么事都不能强求,是谁的老天自有安排。”

  我附和道:“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没有用。”

  老殷说:“我和玉清也属巧合,她当年被人贩子贩卖到江苏沛县,线人传过口信,一手交钱,一手交人。3000块风抢,稍微再晚点就到不了手了。”

  老殷悠闲地开着游艇,时紧时慢地向我聊着过往的日子。他的人生多像这烟波浩淼的微山湖,时而波浪起伏;时而风平浪静。当游艇靠近芦苇茂密、鸟语欢歌的小岛时,他说:“大姐,你想不想上去看看啊?”

  我说:“算了,坐在游艇上看看就行。”

  老殷说:“不去就不去罢,安全要紧。前几年缺水,满湖的苇子都焉巴了,满湖的荷花都没了,看看裂纹的小岛,俺心里别提多难过了。”

  我问老殷:“国家南水北调对您有影响吗?”

  老殷灰白色的眼睛猛地一亮,张口就说:“那影响忒大了!有了水,俺渔民的好日子就来了!您看看,俺微山湖热闹起来了,俺微山湖再也不静悄悄了!”

  看着有些激动的老殷,我眼前马上浮现出和游玉清参观铁道游击队纪念馆时的情景。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围聚在《铁道游击队之歌》大幅乐谱下,异口同声地高唱“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弹起那心爱的土琵巴,唱起那动人的歌谣……”

  老殷笑呵呵呵地说:“玉清人好、心眼好,热乎人。不少游客都参观过俺家了,呵呵。有的还住下呢。”

  我说:“老殷啊,您真有福,您遇上个好女人。”

  老殷说:“以前常说,一个好媳妇,造福几代人。我这是好人有好报吧,呵呵。”

  我说:“您孩子他娘也不易,围着我跑前跑后多半晌,领我看完好多地儿。”

  老殷说:“俺买她时,她还不到二十岁,小闺女真可怜人,无依无靠。”

  我笑着说:“按法律规定,您买游玉清也是犯法呢。”

  老殷嘿嘿说:“搁现在,打死玉清也不跟我这老头啊,都是命运作弄人。直到俺儿满一生了,爹娘都走了,料理完爹娘的后世,俺三口才去四川认的亲。说来话长,那个认亲过程实在吓死人,俺老岳家在四川的一个深山里,隔几个山头才有两三户人家。夜里鬼哭狼嚎,俺那时四十多岁,人长的是不丑,可俺比老岳还显老。俺常年在湖里风吹日晒哪有好面皮?

  他们家男女分成了两派,男派坚决不让俺带走孩子他娘,只许俺抱走小乖乖。女派是老岳母和孩他妗子,老岳母哭成夜,哀求岳父大舅哥“孩子不能离开娘,让闺女自己决定吧。”

  老殷似乎又回到了四川的深山里,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嘴角积满了白沫也顾不得擦去。

  他说:“玉清真好,她抱起孩子扯起俺就走。俺像狼赶的一样,慌里慌张离开了四川省。”

老殷似乎仍被四川的狼追赶着,他呼吸急促地转动着方向盘,调转着游艇方向,浑浊的眼睛里完全没了刚才的恐惧和迷离。

  此刻,一艘大船满载着游客向万亩荷花塘驶去。老殷的游艇瞬间被汹涌的波涛挤成了醉汉。老殷边叮嘱我坐稳边向回家的方向驶去。

  当游艇缓慢地驶进湖边的水坑时,十几个光腚孩正拼命地打水仗呢!好多好多年没见过这个场景了,真叫我激动呢,真希望自己一下子回到童年,一猛子扎进这个黄沙铺底的水坑里洗他个天翻地覆的大澡,跟孩子们打个地覆天翻的大水仗。

  老殷伸出僵硬黝黑的手小心翼翼地拉我上了岸。他前边鸭步走,黝黑的脚丫扑嗒扑嗒踩在干净松软的黄土路上。刚到家门口,老殷就“玉清、玉清”的喊起来了,门里却跑出来高高大大的男孩“来了、来了”。老殷急慌慌地指着男孩说:“大姐,这是俺的小乖乖!快点,快叫你妈出来!”男孩指着路南的胡同说:“俺妈刚接到老游客的电话,点名请她做导游去了。”老殷的嘴哆嗦了一下说:“失礼了,大姐。”我说:“哪里的话,挣钱要紧,我也是游客啊,您忘了?”老殷哈哈笑了起来。

  老殷从院子外的村庄绿化介绍到院子里的庭院经济作物栽培;从厨房家什的购买介绍到客厅冰箱、洗衣机的使用;又从前院的裁缝铺介绍到后院的猪圈卫生,“玉清”两个字频繁的出现在每件事情中。

当参观完老殷家准备离开时,我接到了游玉清的手机短信:“实在对不起了哈,姐。谢谢您光临!吃饭再走吧?我待会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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