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挥刀自残”的尊严丧失之痛

风生水起

　　只要不是心灵很麻木的教师，看到湖南郴州同行何海滨以“挥刀自残”的方式来抗议尊严受辱，都容易在内心涌动起强烈的酸楚，甚至为之掬一把热泪。我不是渲染悲情，真是感同身受。以前，我做过多年教师。
　　还是先来看何海滨老师遭遇了怎样的不堪之辱。这位42岁的老师对一名未穿校服的学生进行了批评，该学生家长担心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儿子有事，不仅当着上千学生的面将老师从升旗台拖至办公室，还向区领导、区人大进行投诉。在上级领导要求“调查处理”的批示下，当地教育局与校方不仅对何老师实施多项处分，还通过种种胁迫与诱骗手段，让何老师公开向学生与家长道了歉。
　　一边是老师低头折腰向家长和学生道歉，一边是家长趾高气扬态度傲慢，一边是教育部门与学校冷漠无情。在公开道完歉的那一刹那，何海滨老师终于承受不了尊严受辱的人性灾难，掏出一把多功能折刀，割伤手臂，伤及筋腱，血流如注。如此自残不是在维护自己作为教师的尊严，而是在转移尊严彻底沦陷后那种锥心的苦痛。以痛制痛，痛何如哉？
　　“世界上没有不好的学生，只有不合格的老师”，这句话是我在做老师时经常被训诫的话语。后来我渐渐发现，今天的教育理念，不仅仅是奉行“没有不好的学生”，而且已经发展到“没有不对的家长”地步了。很多学校越来越把学生与家长视为 “上帝”，教师越来越不敢教育批评学生。可以说，今天的教师在学生与家长面前，已经失去起码的尊严。
　　此前教育部曾诏告天下——— “中小学班主任有权批评学生”。说实话，当时面对教育部这个规定，我着实被雷倒了，我觉得，广大教师也一定会被搞得面面相觑，连教师批评学生也要通过行政赋权，这是怎样荒谬绝伦的规定呀。但是，这不又在深刻地说明，今天教师在学生面前，师道尊严已经跌入历史谷底吗？
　　何海滨老师命运任由那位家长摆布，就是一面镜子，它揭示出今天教育界一边对师德进行过度开发，一边使教师权利遭受深度沦陷。直到今天，社会对教师的诉求，往往仍然停留在“羞谈钱，做人梯，当蜡烛”的层面，多是希望教师能够做道德的苦行僧，很少有人寄望教师首先是一个现代公民，能够具备足够的权利与人本意识。可以说，今天的教师既面临着可怕的“道德陷阱”，又背负着教育的“无限责任”，这样一来，他们尊严与权利就很容易遭受践踏。
　　最可怕的是，在教育高收费、教育乱收费现象极其严重的今天，很多人容易把对教育现状不满的情绪，错误地转嫁到普通教师身上，这样一来，教师也就变成相关教育体制弊端的替罪羊。他们的行为不但很难得到同情，还很容易遭遇道德大棒。与此相应的是，他们在福利、健康、休息、人格之类的权利面前，也很难真正站起来。
　　“想要学生成为站直了的人，教师就不能跪着教书。如果教师没有独立思考的精神，他的学生会是什么样的人呢？”这句话出自一本叫做《不跪着教书》的书，作者是特级教师、杂文家吴非。不必讳言，现在很多教师就是在跪着教书。当然，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并不是主动下跪，而是被逼下跪。何海滨老师挥刀自残，实际上也就是忍受不了这种被逼下跪的耻辱罢了。
　　一个健康的社会不能总是让教师背负无尽的道德枷锁，不能总是让教师维权处于尴尬境地，不应总是让教师背负着无限责任，更不能总逼着教师跪着教书。何海滨老师的遭遇，让我觉得如果教师尊严与权利再得不到应有的敬畏，他们被家长逼死绝对很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