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阎尔梅民间传说的神异性

风生水起

论阎尔梅民间传说的神异性
薛以伟

摘要:在徐州沛县、丰县等地一直流传着许多关于阎尔梅的民间传说，特别是他的绘画才能和得道成仙在民间广为流传，而且越传越神。神异性是民间传说艺术创作的一种独特表现手法，是民间传说的一个重要特征，也是民间传说的灵魂。阁尔梅民间传说不仅具有强烈的浪漫色彩和艺术感染力，而且触入了民众强烈的爱僧和美好的愿望。

关键词:

阎尔梅;遗民;民间传说;神异性

阎尔梅(1603-1679)，字用卿，号古古，又号白耷山人，里人多称阎古古。江苏徐州沛县人。明末清初著名的遗民诗人和抗清志士，诗文书画兼擅，与万寿祺被《清史稿》称为“徐州二遗民”。①阎尔梅的一生充满着传奇色彩，在徐州沛县、丰县等地一直流传着许多他的民间传说，特别是他的“神画”和得道成仙在民间广为流传，而且越传越神。笔者曾数次深人丰沛大地，采访了阎尔梅的裔孙阎树民、阎照忠、阎娘灿及族孙阎强等人，采录传说近20个。本文拟对几则神奇性传说略作述论。

一、阎尔梅中举传说

传说阎古古为他父亲择地安葬时候，请风水先生在微山湖边看了一块地，本是一块平地，打坑时候却忽然发现下面有一黄水淤下的棺木。风水先生自豪地说:“我说这是块风水宝地吧!这是‘棺上加棺’，就埋在这吧，保证你后世子孙官上加官。”古古先生说:“不行，先前不知道这是人家老林，现在知道了，绝不能再刨人祖坟，破人风水。”于是在原地挪了八步后，打坑安葬了父亲。若干年后，阎古古进京赶考，在考场卷上有一难题，一时答不上来，只好伏案思考，没想到竟迷糊着了。这个时候，他矇矇眬眬看见一个白胡老头来到跟前，摸了一下他的头顶，口中念念有词，阎古古立马茅塞顿开，文如泉涌。阎古古间那老者是何人，那白胡老头笑着说是阎家的“八步邻”，一转身就不见了。张榜后，阎古古果然在京城中了举人。返乡后，他把“八步邻”的怪事向族人讲述了一遍，族人都说是微山湖老林的邻居帮他中了举。

民间传说蕴含着丰富的道德意蕴和伦理观念，民众往往借助地方名人艺术地创作出一些神奇的民间传说，向听者灌输普遍认可的某种价值观念和道德观念，传播伦常规范和做人的道理，唤起人们内心的良知。沛县十分重视礼数，尤其是丧葬古礼一直较为完整地传承至今。人去世以后都要请风水先生择穴而葬，祖坟决不允许他人挖掘破坏。阎尔梅饱读诗书，知书达理，为人正直侠义，颇得乡里敬重，这则传说宣扬了善有善报的因果观念，具有较强的道德教化作用。

二、阎尔梅的“神画”传说

传说阎古古是个有名的画家。因为抗清而散尽家财，等到女儿出嫁的时候，家中已没有什么可陪嫁的东西了。阎家在沛县是一个大家族，为了不让女儿寒酸出嫁，阎古古日夜写字作画，为女儿创作了大量的字画，有好几箱子。女儿的婆家是个土财主，一看阎家陪嫁这么多东西很是高兴。赶忙把陪嫁的箱子一一打开，一看所有的箱子里除了字画还是字画，很是生气，大骂亲家抠门，一怒之下，让人把陪嫁的字画一把火给烧了。正烧着，来了一阵风，将半截没烧完的画吹到了大领(长工的领头人)脚跟前。大领就把这半截画贴在牛棚里，没事的时候就看看这张画解闷。画上有几株豆棵，豆叶上趴着一只蚰子。大领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发现这蚰子在晴天的时候就趴在豆叶上面“嘘嘘”地叫个不停，赶到阴天的时候，蚰子就钻到豆叶下面一动不动。这一现象成了大领观察天气的依据。有一天东家让大领带人晒麦子，大领说:“东家，今天有雨，不能晒!”东家看了看天骂道:“就你想偷懒，响晴的天，哪来的雨!”大领拗不过东家，只好带领长工干活。满场的粮食刚摊好，突然天上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倾盆大雨泼了下来。一场麦子淋的淋，冲的冲，损失很大。东家感到纳闷，就把大领叫到跟前问道:“你怎么知道今天要下雨?”大领如实相告。东家不信，大领把东家领到牛棚，一看那蚰子正躲在豆叶下一动不动。一袋烟的功夫，雨过天晴，东家走出牛棚，身后又传来蚰子“嘘嘘”的叫声。东家意识到阎古古为女儿陪嫁的书画全是宝贝，只可惜全被自己烧了。于是叫儿媳妇回娘家让父亲再给画几幅。阎古古知道自己的画被亲家烧了，十分生气，本不愿再作画了，但在女儿的再三恳求下，又不想让女儿为难，点了点头。女儿连忙帮父亲铺好纸张、磨好墨，把笔双手递给父亲。阎古古接过笔蘸饱墨在纸上画了个大圈，又用劲甩了几个墨点子，大声说拿走吧。女儿看了也不知是画的什么?又不敢多说话，只好等笔墨干了，卷起拿着回家。到家交给了公婆，公公展开贴在堂屋墙上。谁知一到晚上屋内如掌灯一般，满屋生辉，原来阎古古画的是一幅“星月图”。

阎古古喜欢画虎，一天他画了一只下山虎，看那虎栩栩如生，非常高兴，就喝了点酒，打了个吨。醒来的时候，突然发现画上只有山，虎却没有了，阎古古感到不妙，立马派庄上人去追，一直追到丰县华山北八里刘庄，幸好在刘庄村民的协助下，把猛虎逮住打死了。刘庄从此被叫作“虎亡集”，时间长了，大家嫌“亡”字犯忌讳，就改成“虎王集”，至今没变。在当地还有阎古古“画虎不点睛”和“画虎先画链子”的传说。

虽然至今尚未发现阎尔梅有画作传世，但是我们仍然把他作为一个画家。一是在他的诗集中有许多题画诗及友人互赠画作的记载。如《题画》、《单昭也张希曾索观唐解元真迹》、《鄢陵画肆赠柳宗研》等诗，又《访傅青主于松庄》诗末注云:“青主为余画《岁寒古松》，甚佳。”《叶澹生山人访我黄龙潭上赠之》诗末注云:“澹生许画《子陵钓台》惠我。”二是文集有多篇画作、画册题跋，如《题大痴画》、《题李龙眠画册》、《跋戈靖之画册》、《题雪樵<蜀中岁暮行吟图>》。三是近年发现了其门人赠予他的画作，如陈著、姚若翼、阮兆雄、郭鼎京等于康熙五年(1666)赠予阎尔梅的“山水书画册页”。（宪涛按：经过我的考证，此“山水画册”不是赠给阎尔梅的，而是赠给山西人，时任江宁府学官阎调鼎的。）四是直到“文革”时期，其后人尚保留其画作真迹《墨龙图》，可惜在“文革”中被抄走，不知下落。

上面关于阎尔梅神奇的绘画传说，则从另一方面帮助我们确立其画家地位，因为民间传说实质上是一个历史记忆。万建中认为“传说也是一种历史话语，是一个特定的群体对所记忆的历史事实的阐释。”“传说离不开历史，传说的创作是以特定的历史事件、特定的历史人物或特定的地方事物为依据。”，②当然，历史传说人物如果没有超凡力就失去了神异性，如果不奇不幻就没有人传，也没有人听;没有神异性的传说也就失去了民众的心理期待，传说也就没有生命力。为满足人们对神异性的心理期待，传说者总是极力把历史人物塑造得极富神异性。在这些民间传说中人们对阎尔梅的绘画才能发挥充分的想象力进行艺术加工，使传说的内容夸张离奇，充满传奇色彩，因而使传说更传神、更引人、更动听、更有味道。民众最想表达的还是阎尔梅高超的画技，在民间传说的想象幻想、超现实的传奇性背后，阎尔梅在现实中的绘画才能则是传说的基础。

三、阎尔梅的成仙传说

沛县城西有个甄楼村，传说古时村里有个名医，人称甄先生。他曾给当时的皇后治过病，医德高尚，很有名气。一天晚上，甄先生正在灯下看医书，门外忽然来了一辆轿车接先生，来人说主人家妇难产，生命垂危，恳求先生立即出诊。先生见来人着急的样子，即刻收拾药箱，上车随去。轿车出村后，渐渐加快，继而腾空呼呼而行，只见下面村庄、山林迅速退后。不多时，轿车落地行在山林之间，忽见前方有灯光，赶车人说到了，轿车停在门前。甄先生眼前展现一片楼堂瓦舍。主人把先生迎人家中，先生立即对病人展开救治，经过用药，午夜之后，主妇脱离危险，顺利产下子婴。甄先生听到室内并非婴儿啼哭声，很感疑惑。此时大家都放下心来，甄先生略加休息，用过茶点，对病家主人说要连夜回去，因明晨还有病人预约他去诊视。病家主人只顾照料病人，迟迟没派车送先生回去。这时先生己感疲倦，但想到明晨的预约，忙又催主人送他回家。主人一再推诿，最后只得抱歉地说车马不便，又说附近有你的老乡，他可以送你回家。无奈之下甄先生只好答应带上东西跟主人出门，转过一片山林，来到山崖下，远远望见一山洞有灯光。主人说你的老乡就住在里面，话音落地不见了人影。先生环顾四周到处黑乎乎的，他只好壮着胆子走到洞门前恭敬地问:“洞内有人吗?”洞内人应声说:“是甄先生来了吗?”遂出门把甄先生迎进洞内，甄先生一眼就认出是老乡阎古古，另外还有一人正与古古先生下棋。甄先生坐下把夜间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古古先生听后笑了一笑说不急，并把另一位老乡张静慈介绍给他。二人见礼罢，古古先生置酒招待，饮酒间甄先生忽然想起他二人不是辞世多年了吗?怎么会在这里相会，怪不得家乡人都说他二人成神了?席间他们各说了些别情离意。此时天已快明，甄先生又说明晨预约病人之事，想急于回家。古古先生就对张静慈说:“咱们送甄先生回家吧!”古古先生当即取出纸笔在上面画一片云雾，来到洞前铺在地上，让甄先生站上去。张静慈口中念念有词，吹了口气，纸画托着甄先生缓缓升起飘向东方。不多时，纸画落在甄先生门前，听到鸡叫声，东方已微明。甄先生象做了一个梦，悟到阎古古、张静慈非辞世而去，而是进山修行成神了。这事很快就传开了，丰沛大地至今还流传着“三里二神仙”的传说。

丰沛大地是道教创始人张道陵的故乡。他所创立的“五斗米教”一直在民间流传至今。道教是中国的本土宗教，对民众影响深远，得道成仙是道教信仰的最高理想，而在丰沛大地这种民间信仰的影响更是巨大的。“历史人物传说蕴涵着民众的文化心理，代表着民众的文化心理倾向。这则传说所表现出来的神异性是民众在传说的过程中，道教信仰不自觉附会和祟敬心理对神异性期待共同作用的结果。“在传承历史人物传说过程中，有意识地附会其奇幻的东西来引起听者的注意，而道教的神仙方术迎合传说者创作的心理和听者对神异性的期待，于是幻化成仙的神秘性就堂而皇之地融进了历史人物传说中，使用权之虚幻莫测、神异无比。”④民众对他们所崇敬的历史人物，哪怕是他亡故了，也要说他成神了，说他羽化登仙了。阎尔梅的抗清事迹、民族气节深得当地民众的崇敬，他们便虚构了阎尔梅得道成仙的传说，表达自己朴素而又真诚的情感，这是一种“思想’意义上的真实。

民间传说最大的特色就是神异性与历史性的结合。“民间传说表面看来充满时间、空间错置与幻想的迷雾，但作为某种历史记忆的符号，它们的产生和流传过程恰恰是包含着丰富社会舆论与情境的一个历史真实。”阎尔梅传说所表现的神异性是民间传说创作的一种独特表现手法，是民间传说的显著特征，也是它的生命与灵魂。阎尔梅传说是对历史记忆的一种叙述，是某种思想、情感的表达与流露，民众在传述过程中不断进行“不自觉的艺术加工”，把他塑造得有肉有血、有德有才、有情有义，不仅具有艺术感染力，而且融入了民众强烈的爱僧和美好的愿望。

注释:
①赵尔宾等.清史稿北京:中华书局，1977:138220
②万建中.民间传说的虚构与真实[J].民族艺术2005,（3）
③高梓梅.历史人物传说中的民众文化心理[J].甘肃社会科学，2004，（6）
④高梓梅，历史人物传说的神异性[J]。史学月刊，2005 ,史学月刊，2005（6）
⑤户华为。虚构与真实[J]。江苏社会科学，2004,(6)
注:论文得到徐州工程学院“人文艺术研究专项研究课题”立项资助.项目编号为XKTRY200906010
(作者单位:徐州工程学院人文学院)